文化节。
虽然平时也是对外开放,但是今天的泉中进进出出不少人,许多孩子们的家长,还有附近大叔大妈们也进来凑热闹,学校里面人潮涌动,在五月的春光下,融洽地涌动着欢乐的气息。
可是我们这两个班级却显得欢乐不起来。据说是阿敏这小子病了,反正来不了了。
怎么办?不演了?我心中有点惊慌,虽然说一开始不情愿,但是毕竟准备了好久,如果就这样作罢,是不是太可惜了?
我那闷骚同桌起身,“没办法了,我来。”
“你来?”我悄悄地问他,“你看过台词了没?”
“莎士比亚的剧本我初中都看过,中英文双语的。”不愧是学霸,比不了。
泉中会议厅,和个小影院似的,可以容纳七八百人,本来也是可以放映电影的。
观众已经坐满,还有若干家长是在后面站着的。会议厅的灯熄灭了,聚光灯打在舞台上,我身穿一身公主服,头戴着假发,没有丝毫违和感。
“妈妈,你看你看,那个姐姐好漂亮。”我听到小孩子的低语,心中一阵骄傲。是啊,多久,没有得到这样的褒赏了?那曾经渴望着认可渴望着爱的心,曾几何时,已经如同冰山一样封冻?
静静出现了,平时这个默不作声的书呆子,穿上了英伦风格的贵族服装,还真像个王子的范儿。
“我在这夜色之中仰望着你,像一个尘世的凡人,瞻仰着白色羽翼的天使踩着白云向着天边远去……”他的台词背的很熟,完全不像是临时替代的。
“即使你不姓蒙太古,仍然是这样一个你,它不是手,不是脚,不是脸,不是身上任何部分……”数天的练习让我的身体呈现了演出的本能,不假思索,就把剧本演了下去。
只是,我的心中无限遐想着,如果我不是黎小若,不是男孩子,我是不是仍然还是这样一个我?我的身份,如果抛开了我的身份,那么我又是谁?
最终幕,幕布被拉上,我悄然躺在装满鲜花的灵柩里,闭上眼睛。
然后,我听到幕布拉开的声音,听到这样的声音,“死神带走了你的生命,却还没有夺走你的美貌,你是我最美的新娘……”
这个声音可不是静静,我微睁着双眼,是八斤?中途换人,为什么我不知道?但是这个时候假死状态的我什么都做不了,只是想到下一幕,下一幕……为什么会这样?
他的脸凑了过来,我的心突然跳的很快,即使是小时候就认识,即使这是演戏,即使我是男孩子,可是,那个曾经一往情深追逐爱与被爱的我,那个元宵节的焰火天,还有那个曾经我自认最爱的男孩,轻轻的吻……
那些曾经逝去的时光,伴随着我波澜微惊的青春年少,不偏不倚地晃过心尖,沉淀下的伤口又结了硬疤,有时候微微一触碰,莫名地心疼。
当然,八斤并没有吻我,只是把脸凑过来,昏暗的灯光下,他的脸和我其实是两条平行线,但是角度错开了,重叠在一起,仿佛像是亲在一起。
剧本到了最高潮,台下欢呼雀跃,掌声雷动。然后,我们起身,鞠躬致谢,闭幕。
幕布拉上,我一愣一愣地,八斤侧着脸对我说,“这,不是我的意思,你同桌非要换人,他说,最后一幕他来演不合适,其实我也不合适,但是没办法,总得有人演……那啥,小瓜皮,我没别的意思,也没碰你。”
“嗯……嗯……”我支吾着,脑子乱乱的,换下道具服,然后走到了观众席,欣赏其他班的表演。
文化节就这么热热闹闹地开始,下午五点,又清清爽爽地散场了,大叔大妈大爷还有抱着孩子的阿姨们也逐一离开了会场。而我们则留下来善后,收拾道具桌椅板凳,忙活到了七点才离场。
回到家,发现妈妈在我的房间,进去一看,我的衣柜,我的被褥,我的房间被抄了个底朝天。
“你藏哪去了?交出来。”妈妈盯着我。
“什么藏哪里去了?”我真是摸不着头脑。
“还装,你大姑妈都说了,今儿一早看到你穿着洋不洋土不土的裙子去学校了。你知道她说的多难听吗?你……你个小畜生是要把我们黎家的脸都丢尽吗?你,你的裙子呢?”我大概是明白了,又被呛了,结果就把气撒在我头上。
“没有,妈,这是学校表演道具……”
“什么道具?什么表演?好好的那么多女同学不演,让你去演女人?你说,是不是你故意的?”
“妈,不是这样的……因为她们不想演……”
“什么不想演?她们不演你就去演了?你当雷锋啊?你倒是说说什么剧非要你去演?”
“就是那个,罗密……”我住了嘴,不该说的话。
“好啊,小兔崽子你能啊,连亲嘴的戏都演?这次又和哪个男的亲嘴啊?你……你不是同性恋吧?”妈妈瞪大了眼睛,“你……你……”
“我……没有……角度是错开的,没有亲……”
“还顶嘴!你还觉得好可惜是不是……冤家,我怎么生了你这样的冤家……”妈妈走过来,一把拽着我,拽到了大厅,对面墙上正中是爸爸的遗照。
“给你爸爸跪下。”斩钉截铁,毅然决然。
“妈……”我几乎哭出来。
“跪下,你不听以后就别认我这个妈。”她的眼圈红红的。
我只好在爸爸的遗像前跪着,妈妈还在喋喋不休,“辉,我是管不了这个儿子了,我命苦,为什么走的是你不是我……我天生就是贱命,你为什么不带我走……”
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,想死的人是我才对,说好的好好过一辈子,说好的相依为命,那时候她的哀求,她的眼泪,曾经让我以为以后可以好好过一辈子的承诺,为什么那么脆弱,仅仅因为我演了场戏,她就那样对我?
时间在悄然流逝,夜已深,她终于松口,“起来吧。”
我挣扎起来,双腿已经麻木,更麻木的是一次又一次被伤害到委屈的内心。
她看着爸爸的遗像,喃喃地道,“放心,我会治好他的,一定会。”
次日回家,房间里弥散着药物的苦涩。她说,“小若,妈妈帮你打听过几位老中医大夫,给你抓了几贴药,壮阳的,我替你熬好了,一定要喝掉。他们说了,包好。”
“我没病,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子的。”看着黑漆漆滑溜溜的中药,实在下不去口。
“不行,一定要喝,我要让你变回男孩该有的样子。”她瞪着我,“你怎么和你爸爸保证的?”
不得已,勉强喝过一口,强烈的刺激味道让我几乎呕吐出来。又酸又苦又涩,还有滑滑的黏黏的恶心感。我开始干呕了几口,看着妈妈,可怜兮兮地摇摇头。
“喝,不喝不许走。”她叉着腰看着我,“我就不信不能把你拧回来。”
又抿了一口,苦涩的药物仿佛幻化成黑色的雾,在口中升华开来,熏得大脑发晕,我的眼睛一阵发黑,然后是从下往上涌动的恶心感。
“磨磨蹭蹭的,你能不能像个男的。喝完,包好。”她是不耐烦了,一手端过碗,一手死死按过我,往我嘴里灌。
苦涩的黑色药液,开了闸门似的往胃里冲,一阵凉意,然后是从胃,到咽,到口腔的痉挛。
我冲向卫生间,狂吐不止,强烈的恶心感,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流。
她毫不为所动,“没关系,习惯了就好。你一天不变回来我一天都不会放过你。”
我连胆汁都吐完了,眼泪还是止不住,什么时候,那个本该是我世界上最亲的人,为了所谓的香火,为了所谓的面子,会变得那么冷酷,那么无情?难道世俗的观念比血浓于水的亲情更加重要?
我出来,几乎连站都站不稳,脸色一片苍白,几乎就要晕厥。
她决绝地转头,“今天就这样吧,明天接着喝。”
我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,铁血,冷血,不近人情。我知道她说得出做得到。
全身都很虚弱,躺下的时候,仿佛瘫软成一滩泥水。比起身体的不适应,更难受的是她那个绝情绝义的表情,还有她那灌我药的粗暴的动作。
能不能像个男的。男的。男的。
我最不愿意听到的事情,我最排斥的认知,我最不能接收的言语。
本来已经渐渐淡忘的执念,这个时候又在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若隐若现,像是一根针,一次一次地,扎的我的心千疮百孔。
我都已经告别了糖果,告别了女装,还要我怎样?难道要我死了才甘愿吗?
迷迷糊糊地睡去,我是梦见小时候的自己,穿着小小的连衣裙子,摔倒了,膝盖渗出一片鲜红。
我看到她,年轻时候的妈妈,向我走来,我咿呀地挣扎,伸出手,满心期待着她来抱住我。她本是笑着向我伸手,但是却又戛然而止,把手狠狠缩了回去。我满腹狐疑地看着她,她摇摇头,“不对,我家的是儿子,是男孩。不是女孩。”
我看到她毅然决然转身,完全没有顾及到我,就这样消失在我视线中。
然后,雾气深了。我就这样醒来,额头上全是汗水,眼睛湿湿的。这个世界,我还剩下些什么?
我只想安安静静地把最期待最美好的小小愿望藏在心底,然后哪怕是一个人,平平淡淡过完这一生,可是,我的妈妈,我本该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,可不可以,让我不要再受伤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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